當時的月亮_當時的月亮吉他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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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親眼目睹“天橋掛月”的奇景是在二十多年前的農曆二月十五,那時父親尚在中年,那時的我還是可以肆無忌憚地賴在父母懷中撒嬌的孩童。那一輪高懸在天橋上空的滿月,清朗地照著整個初春泛綠的彌川大地,也照亮著我一路走來甚為艱辛卻從不肯卻步的人生路。
每年的農曆二月十五,是彌川勝景天生橋的會期,也是很多生無可依的乞丐們聚集行乞的會期,彌渡人把這一天叫做“花子街”。在這一天會有無數的本地人放下手中的活計從四麵八方聚攏去天生橋春遊踏青,也會趁著這一天拿些米、青蠶豆等一路布施給沿路擺攤行乞的乞丐。家裏有新出生的小孩多病難養,找先生看過後,就有先生於這一天在某處搭橋或者布施,於是步行去天生橋遊春的人就會看到有的溝坎處搭了新修的橋,或者在一條路的轉角處會有人家搭了帳篷給路過的人泡甜開水喝……路人也不過多謙讓,遇到新修的橋就心安理得地踏上去,碰到布施的人家就大口地喝甜水。因為按照先生的說法,隻有這樣新出生的小孩才會好養起來。這些都是彌渡多年前流傳下來的風俗,隨著時代的變遷,已經鮮有人在農曆二月十五去天生橋的路上看到這樣的景象。
還記得那年開學極早,農曆二月十五學校已經上課好幾周。因為是這麽一個小的節日,所以學校沒有專門放假,但還是有很多學生請了假,在家長的帶領下去天生橋踏春去了。頭天晚上我和最小的姐姐就纏著父親要他帶我們去天生橋,父親雖是一介農民,可是他身上有太多和一般農民不同的地方,父親上過學(當時的高小畢業在現在看來算是知識分子了),還進廠當過工人,要不是爺爺奶奶固執,早已經是大城市的工人。雖然家裏兄弟姊妹多,父母肩上的負擔重,可父親還是會變著法地培養我們的興趣愛好,閑時還會給我們講講外麵的世界。因為我在學校是班長,不好意思帶頭請假,父親猶豫再三告訴我們說還是乖乖去上課,等明後年家裏活計不忙了再帶我們去。雖然心裏有小小的失落,但是我和姐姐還是懂事地不再糾纏父親,第二天一如既往地去上學。
初春的天光短,等到我們下午放學回家的時候,太陽都快落山了。回到家,父親滿臉堆笑地問我:“幺兒,不然父親現在帶你和姐姐去天生橋踏春吧?”雖然時間晚了點,但我和姐姐自然還是歡呼雀躍。母親因為要給其他幾個姐姐煮飯不能同行,卻在我們臨要走的時候從家裏拿出些米來要我們布施給天生橋行乞的乞丐,父親一邊抱怨母親“這個手散的婆娘!”一邊還是很高興地接過母親手裏的米。很幸運的是剛好父親有個開拖拉機的熟人一家也是要去天生橋,就搭他的順風車一同前去。
早春的風已經褪去了寒意,吹在臉上暖暖的,父親一邊和熟人拉著家常,一邊給我們講天生橋的傳說,看著我一邊聽父親說的話一邊點頭瞌睡,父親就逗我:“幺兒,到了到了,下車了。”可是睜眼一看還早呢,一路遇到的都是踏春回去的人,還有一些熟人,都在打趣我們家:“喲,老幺,你們家來得可早呢,人都散完了……”被父親和遇到的熟人這麽一逗也沒什麽瞌睡了,一路說說講講的也就到了天生橋。
李敏攝
下了車,父親就把帶來的米交給我和姐姐,叮囑我們多走幾處,把這些不多的米布施給今天討到最少米的人,我和姐姐就走了一圈,按照父親的吩咐把米布施出去。等我們開始爬天生橋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暮色漸漸升起。那時上天橋的階梯沒有圍欄等安全措施,須得一步一步小心地上去,父親的熟人一家和我們約了回去的時間就走散了,我走到最陡的一段的時候已經兩腿打顫不願再走了,姐姐比我大幾歲還能堅持,父親說既然來了怎麽也要爬到天橋上去,去看看“天橋掛月”的奇景。看我實在走不動,父親便彎下腰把我背在背上慢慢地爬到了天橋上。
這時一輪滿月剛從東方升起,清冷的月光灑滿天橋,父親、姐姐和我都被這樣的景色震驚了,呆呆地立在天橋上,父親甚至忘記了擦去頭上的汗珠。父親一邊看著月亮一邊告訴我和姐姐:“小囡、幺兒,你倆看,做什麽事情其實都像我們今天爬天生橋,最艱難的就是最後的堅持,要是我們半途而廢,怎麽能夠看到今晚的‘天橋掛月’呢?以後你們長大了一定會碰到很多事情,但是記著要像今天一樣咬牙堅持,隻有敢堅持、肯付出才能得到你希望的成功。”父親幾句很質樸的話,卻讓我受用一生。
下坡路好走了許多,我一直硬氣地沒讓父親背走完了下坡路。回到山腳的時候,肚子不爭氣地嚷嚷起來,剛好山腳寺廟裏來幫忙的善男信女們做好了素齋準備就餐。父親就和他們商量說能不能出點錢,我們和他們搭夥。那群老人家很熱情地邀我們一起就餐,硬是不要父親拿出的錢。在我的記憶中,那晚的蠶豆米醃菜湯是我有生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那晚的米飯也分外香甜可口。吃過飯出了寺就遇到了一同來的父親的熟人,於是我們頂著十五那輪巨大的滿月,在拖拉機的顛簸中向家的方向駛去,累極了的我一路上就在父親的懷中沉沉睡去了。
那輪滿月還是每月遇到一次,可是已經有多久我們沒有抬起頭仔細觀賞?父親因為意外早早地離開了我們,但是我一直記得天橋滿月下他對我的諄諄教誨。父親的為人行事一直是我的標尺,在人生途中一路走來倦極想偷懶的時候,想起父親要堅持的話,就那麽咬牙堅持了下來。人的一生逆境順境都需要堅持,隻有堅持才能看到人生最美麗的風景。
文/樂正學
圖/李武華
編輯/許亞青
責編/向曉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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